謹以此文,獻給參加今年高考的莘莘學子,高考適逢國恥日,我輩更要當自強——
張立寬
六月下旬以來,由于北京疫情反彈原因,京津冀大中小學校除畢業(yè)班外已經(jīng)全部宣布放假不再復課,直到9月份開學再返校,這意味著漫長的暑假開始了。今年的全國高考推遲一個月,跟我們80年代一模一樣,考完后十年寒窗的學子們就如釋重負了。另外,為防止北京疫情外延,防控措施嚴上加嚴,非必要不出京、出京要有核酸檢測陰性證明成為管控手段的核心要義。
前幾天終于得到一個好消息,北京官方宣布,從7月4日零時起北京低風險地區(qū)出京取消7日內核酸檢測陰性證明。上午,就有老家的朋友在微信里詢問,哥們可以出京了回家看看吧,家鄉(xiāng)人民很是期待啊。我是很想回去,學生放假了借此機會可以給孩子們講講過去我們童年的故事。可是,由于我居住的地區(qū)周邊仍全是高風險地區(qū),按規(guī)定還是禁止出京的,也省得給家鄉(xiāng)人們添亂。
咋辦?回不去,那就給孩子們寫篇文章講點故事,以聊以滿足孩子們的渴求吧!我會跟孩子們說,因為我是農村長大,如果我回家,我仍會像兒時一樣——即便出走半生,歸來依舊少年。
如果我回家,我會像兒時一樣先到自己老宅看看。我的老家大名縣金灘鎮(zhèn)娘娘廟村有萬人之眾,是縣里首屈一指的巨無霸大村。曾幾何時,村里的先人們創(chuàng)造出的輝煌業(yè)績不勝枚舉。我家是赫赫有名的報本堂張氏,世代書香門第。祖父的老宅中堂上“孝友一家政,詩書百代宗”“東壁圖書府,西園翰墨林”“文章西漢兩司馬,經(jīng)濟南陽一臥龍”等豎幅對聯(lián)于我依然記憶猶新、歷歷在目,也彰顯著家族世代書香。我會拈一柱香,告慰先人、感恩先祖,繼續(xù)弘揚家族榮光。
如果我回家,我會像兒時一樣走路到姥姥家看一看,看望一下95歲仍健在的姥姥。沿著衛(wèi)河河堤,從西頭到北頭,這條路再熟悉不過了,可以說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記得小時候真的試過一次——什么叫伸手不見五指——那時候農村還沒有電,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在一個絕對堪稱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我是如何輕而易舉地徒步摸到姥姥家門,哈哈。
如果我回家,我會像兒時一樣到我們村中心的每天都有的“小集”(金灘鎮(zhèn)的集市叫做大集)走一走,到我們村遠近聞名的“磨盤街”轉一轉。小集上的土特產(chǎn)應有盡有,絕對全是綠色食品;“磨盤街”據(jù)說是有意而為之,是在千百年來兵荒馬亂、土匪出沒的特定時代修建的,外村外鄉(xiāng)可疑人員進村后絕對會困在“磨盤街”走不出去,只有那些沒有惡意、走街串戶的生意人會轉幾個大圈后在村民幫助下成功“脫險”。
如果我回家,我會像兒時一樣到街坊鄰里家串串門、走一走、坐一坐、聊一聊。雖然由于“少小離家鬢毛衰”的緣故,肯定會有“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尷尬,但相信更多的應是地地道道“鄉(xiāng)音未改”的親切感,以及那醇正得如陳年老窖般的濃濃鄉(xiāng)情。
如果我回家,我會像兒時一樣到東寨豁外、辛莊路上的村小學看一看,在這里我度過了快樂的童年和小學時光。我會在校園里走一走,在教室里坐一坐,遙想一下老師們的訓斥和教導以及孩子們的喧囂和歡笑,當然還有那郎朗的讀書聲和三種不同的課堂鐘聲——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換成電鈴了吧——重新感受一下做一名小學生的幸福美好時光。
如果我回家,我會到村南沙丘上果園和隔子(林場)的舊址轉一轉,雖然它們只能永遠存在于我們這代人的記憶之中了。對我們這代人,果園不啻于樂園——拉大鋸、扯大鋸,果園里面唱大戲。一到秋季,瓜果飄香;葡萄架下,海棠樹旁,留下了多少美麗動人的故事。如今,我們多么想再次坐在那高高的果堆旁邊,聽爺爺們講述過去的事情,而他們卻永遠長眠于果園的地下了。
如果我回家,我會到沙丘之外的沙河走一走,這里是千百年來留下的黃河故道。我們村過去叫做下碼頭,對岸就是上碼頭(上馬頭)——據(jù)稱是唐代李世民東征時經(jīng)此地渡河陷入泥沼,村里的一位女子救了他,數(shù)年后回師長安時那位女子已去世,便將她敕封為娘娘,建廟祭奠而改村名為娘娘廟。雖然這只是一種傳說,也反映出老家人的見義勇為。兒時的沙河夏季尚有存水,兩畔蘆葦高過頭,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地和密密麻麻的人字形瓜棚。每年七月十五皓月當空,村民們用西瓜皮做成河燈,放入衛(wèi)河隨波逐流,寄托著來年豐收的愿望和美好的祝福。
如果我回家,我會到我的初中母校上馬頭中學瞧一瞧,雖然現(xiàn)在那里已是換了人間。我會徒步從我家的娘娘廟西頭望著學校位置上馬頭村東北角從莊稼地直著插過,這是我上學時最常走的路徑,因為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嘛,當然我肯定不會破壞青苗的,呵呵;倒是經(jīng)常被那些能歌善舞的昆蟲吸引住而上學遲到——蟈蟈在這里低唱,知了在樹上高歌。我穿過農田、隔子(林場)、果園、沙丘、沙河和蒺藜窩,偶爾會看見長蟲(青蛇)剛剛爬過,也常常被青蛙的猛跳嚇著。
如果我回家,我會到岔道(順到店)路的玉米地去體驗拔草鋤禾。我要選擇烈日炎炎的午后,灌上一大桶的綠豆湯,穿上大褲衩和跨欄背心,背上籮頭和磨得锃亮的鋤,以便回來時給豬羊弄點吃的。我想,唯有憶苦思甜、親身感受“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的那種“美妙”感覺,才能真正體味“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諦。最近,看到某地有空姐身著工裝到田里幫忙插秧,看她們那連腿都彎不下的樣子,恐怕享受不到這種“美妙”感覺吧,哈哈。
如果我回家,我會在秋收季節(jié)嘴里噙一把鐮刀、像海軍陸戰(zhàn)隊員那樣浮水(泅渡)到衛(wèi)河西岸的紅薯地里割秧。如果帶的干糧不夠吃,可以找點秸稈,挖個小火爐,直接在地里烤紅薯吃——哦,對了,現(xiàn)在禁燒了冒煙就抓,那就算了——這可是30年前我們小伙伴們常干的事;有時候還可以配點花生,剛剛出爐后就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互相笑看伙伴們一嘴的黑灰,再惡作劇地往臉上多抹一把,實在是一件幸事和樂事。嗯嗯,這也是我為什么在北京這么多年不吃烤紅薯,因為跟我們小時候那感覺差得真地不是一點半點的。
如果我回家,趕個秋收時節(jié)我會找一輛排子車(板車)——估計很難——自己駕轅到河西的地里把收獲的玉米拉回來。小時候,由于衛(wèi)河水大,村里還沒有橋,只有一條破船來回擺渡,趕上秋收人多貨重,船經(jīng)常斷纜,船上的男女老少順水漂流就到了小灘(金灘鎮(zhèn))。為安全起見,父親、哥哥和我常常拉車轉到金灘鎮(zhèn)大橋再返回娘娘廟,要多走至少6公里。路上經(jīng)過郭莊村,看到人家家家戶戶都有驢還閑著,讓我們真的好羨慕,哈哈。
如果我回家,我會把座駕扔家里,借一輛兩成新的二八自行車,鳳凰的永久的都行,最好不要燕山的,沿著106國道和三順路,一路“風馳電掣”般地騎向縣城母校大名一中。30年前,路上小汽車幾乎沒有,雖然自行車比較慢,但畢竟可以隨來隨走、專車專用,在路上人少路寬的地方,還可以秀“大撒把”自由自在地騎行,嘴里哼著“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小曲,和同學們前呼后擁地回家或返校。怎么樣,好玩吧。
如果我回家,我會到青蘭高速(原邯大高速)橋下去體驗,橋下就是我們的莊稼地,30年前我們曾在這里揮汗如雨。如今,看著寬闊的大橋,一輛輛小轎大貨疾馳而過,人流物流川流不息。我想,這可是青蘭高速萬里長程的一部分。她東起大海,西達戈壁,橫貫整個中國。千百年來,從“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沙漠,伴著清脆的駝鈴,駝隊要走半年多才能到達“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東海岸;如今高速公路四通八達,進入高速不必停車不日即可吃到新疆剛摘的哈密瓜,我家田里的這一公里可是起了大作用的,呵呵。
如果我回家,我還想做很多很多,我會身體力行、事必躬親;對孩子們來說,身教勝于言教,慢慢來一點點地做,久久可為功……
我,農村娃出身,雖然現(xiàn)在首都北京讀書工作,但無論如何,我還是那個歸來依舊少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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